本人非常懒

误(4.6)

第六章 浪子回

“师父,这匣子我昨日怎么没见过?这里头装了什么?”卢瀚文眼神奕奕地指着黄少天桌上的方匣,好奇道。

“可别乱动,小心它跑了出来。这里头装的全是萤火虫,都是我昨晚和你兄长一起去捉回来的。”看着不停摆弄匣子的卢瀚文,黄少天打心眼儿里紧张。

“真奇怪,为何你和哥哥的关系日益紧密?明明先前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。”卢瀚文停下动作,满脸疑惑地看向黄少天,问道。

“相处日久,知根知底,相看弗逆。”黄少天故作从容地答道,心悸如鼓。

黄少天斟了两杯茶,把一杯递给卢瀚文后,自己也捧起一杯来轻抿一口,忽道:“你知不知道,你兄长想娶的是怎样的女子?”

卢瀚文笑得不怀好意,故意卖了个关子:“你把那‘升龙斩’教给我,我就告诉你。”

“好好好。”黄少天满不在乎地喝了一口茶,“你说你说。”

“我爹爹先前请算命先生卜过一卦,他说只要那出生之时便佩有刻着双鲤鱼的怀玉的,就是哥哥的真命天女。”

“那……他找到这位女子了吗?”黄少天意识到了什么,攥紧了自己胸前的衣襟。

“还没呢,我父亲打听到南郊有家千金有此宝物,上门提亲被谢客后,本想捉了她来,没想到她却出逃,再一打听,那小姐竟说她从未见过这枚玉佩,看来是误会一场。”卢瀚文把茶喝光了,起身再斟。

“我哥哥说,若他找到他的有缘人,定会把这颗心掏出来对待她。枉了他情深至此,苦寻多年,却是无果。”卢瀚文故作老成,重重叹息,好像真勘破了人间情爱似的。

黄少天听着,心乱如麻,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“瀚文,我身体有些不适,你能先回去吗?”

“师父,你没事吧?从我刚才说话那会儿你的身子就一直颤抖,是不是吃坏肚子了?”卢瀚文闻言,立刻走到黄少天身边来关切。他急切地问询,担忧不已,眉头紧锁。

“没事儿,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。”

黄少天看着卢瀚文转身离开的背影,那一颗惊悸的心终于在那门扉掩上的一刻落了下去,落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,溅起一片苦水,滴在黄少天的眉头上,怎么也化不开。

怎么今日明明没有落雨,天却是阴沉无比,望向窗外,黄少天心想道。

天色向晚,落日在西天徘徊不去,晚霞红艳,以那胭脂般的红涂抹天地,妆后的人间,倒是有几分醉态。

喻文州结束了一天的公事,如往常一般回到蓝溪阁,叫醒那一对痴于武学的师徒,拎起他们的衣领一同去进餐。

绿竹林内,卢瀚文远远瞥见喻文州徐徐而至的身影,便会意地把木剑放下,奔向厅室,而黄少天,却是低下头来沉默不语。

喻文州毫无察觉,仍然笑着走近,“少天,去吃饭吧。”他刚要把手搭在黄少天的肩上,只听黄少天郁郁发声:“这几日我一直在想,我待在蓝溪阁的时日也够长了,也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。”黄少天低眉敛目,面容覆上了阴翳。

“其实你大可不必急着离去。我想蓝溪阁多了一个人,也没什么不好。”喻文州仍旧是笑,笑得温柔蕴藉,他的手慢慢抚上黄少天的面颊:“你一来,瀚文便听话了不少,按时吃饭如睡,学武动力十足,进步颇巨,课业也是难挑弊病,一日都没落下。”他深情款款地凝望着黄少天的双眼,他要告诉眼前人,自己有多痴诚,痴至心皆可抛,诚至眼皆可刨。

“我从不知道蓝溪阁也可以热闹如斯,都是因为你。”他握起黄少天的手,握得紧紧地,把它捧到眼前轻轻吻着,郑重已极。

“答应我,留下来,一辈子,好不好?”

可黄少天始终是眼眉低垂。他挣开喻文州的手:“我已在蓝溪阁住了将近三个月,说好的两月为限,你我都故作不知。”这一回黄少天才缓缓抬起头:“我是个浪子,四海为家,不会停步。”

喻文州愣神,身心好似坠入河流一般难受。

黄少天摘下了随身佩戴的怀玉:“你一直在找的玉佩,就是这个吧,可惜你误会了,你的有缘人并不是我。”他自嘲地笑了,笑得苦涩,苦得像饮下他中暑时喻文州递至他唇边的药。喻文州哄道“良药苦口”,他却无比抗拒:“这药这么苦,就算病好了,舌头也苦麻了。”如今不止是舌头,心也苦麻了。

“这枚怀玉,是被我搭救的一位女子赠与我的。我只是捡了她的便宜,才让你对我这么好。”那怀玉被他握在手心,冰冰凉凉,冰如那二月春雪,凉如那十月秋泉。

“你的有缘人就是那南郊苏家的千金,我遇上你们,撮合你们,也算是一种缘分,如今事情已水落石出,这块怀玉烦请你物归原主吧。”黄少天把手向前一伸,嘴上说得轻松。心间是千万个不愿。

喻文州一向淡然,此际却焦灼无比。他呆立,不知所措,无措到黄少天转身要走,他也没有任何挽留。

“你的有缘人似乎也在找你。她说她的夫婿,一定要是这般:‘玉立风中,像竹;满腹柔情,像水;心思缜密,像棋;清白皓质,像雪。’就中哪一点,不是你的样子?”

黄少天仍旧以背影相对,清风之中,翠竹掩映之下,如此孤绝:“后来我思来想去,临别之际才恍然发觉,她所形容的我几乎都在遇上你之后见过。那竹,不就是慰问观习的绿竹林?那水,不就是莲子如珠的风荷池?那棋,不就是夏日小酌之时被我打乱的棋局?”

黄少天转过身,遥遥地回望了喻文州一眼。他笑了:“看来你还欠我一场雪。”

不,也许不曾相欠,那雪便是此际心中飘起的寒山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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